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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前的這一天,我在異地考獲了人生第一張駕駛執照。
掛了一年的「紅P牌」、兩年的「綠P牌」(暫准駕照),
時光荏苒,我走到了「甩P」的這一天,拿到了我的「全牌」(Full License)。

曾經,「Full License」是那樣的遙不可及,我根本不去想像,好像那一天不會來到。
移居的路途每一天都有變數,最初最瘋狂的那些日子,我人在上午,也不敢計劃下午;
推翻一切的轉捩點和打擊,總是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出現,我只好不做計劃,隨時預備應變。

考取駕照之後再等三年? 我根本不去設想。
我覺得永遠都觸不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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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三年間,我們經歷過嚴重的被撞事故、目睹過愛車全車損毁、
遇到過公路瘋子向我丟果皮、喊髒話、舉中指,
也因為自覺不熟習約定俗成的行車禮儀,而感到全馬路的司機都在嘲笑我或者咒罵我⋯⋯

這三年間,我們開著車去過幾次海岸、去過墨爾本、去過悉尼,
在丈夫工作小孩放假的日子,我開著車帶小孩去圖書館、去博物館、去小約會,
在搬家被騙的那一夜,忍著恐懼,獨自開車跨越州界,接小孩放學回家......

走著走著,還是走到了開車滿三年的這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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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月2日這一天,我一直記得。
終於取得了我的「全牌駕照」。
對我來說,這是移居之路上極其意義深重的里程碑。

這一兩年間,坎培拉來了不少新的移民家庭。
我這才發現,在移居的太太們當中,很多人都不開車。
有些根本不打算學車,有些學了很久考不過,有些考了但不敢開。
我這才看了自己一直戰戰兢兢的內心一眼——會開車的我,原來非常剛強勇敢。

我一直怪責自己,每次開車前都那樣害怕、開車時那樣緊張,真的太弱小。
我一直忘了看見,帶著斑斑傷痕、帶著內心焦慮,而還是堅持開車的我,真的很強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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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的我,其實暗自發過誓——今生都不學車、不開車。
正因如此,對我來說,人生中竟然有「在馬路上開著車四處飛馳」的畫面,是非常了不起的事。

那一年高中畢業,我與好友們去了一趟小旅行。
某天去玩高卡車,開到最後一圈的我忽然左右不分,明明想煞車,卻狠狠踏了油門,
結果超高速撞向空著的車群,直接把前面的一輛空車撞壞,嚇得我根深柢固地確信自己沒有駕駛天份,
從此堅定地許願,今生絕不學車、絕不開車。

接近二十年來相安無事,相當滿足。
直至移居。
在遼闊的國度,沒有不開車的生存方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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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簽證獲批到我們計劃移居,相距大半年;
我們一取得簽證,就趕快報名學車,即場連考車的日期都訂下了,兩個人的所有費用,一筆付清。
然後新冠病毒來襲,駕駛學校宣佈即日停課。
後來疫情變得恐怖,我城將成疫阜,丈夫在出入境被封鎖前,把我與孩子提早送走了。
於是,我們被動地變得「有勇無謀」——真真實實地兩手空空移居他鄉:
我們在坎培拉沒有家人、沒有朋友,甚至沒有一個認識的人;
我們沒有工作、沒有房子,連如何租屋都不曉得,以為很容易。
最糟糕的致命傷,就是既沒有駕駛執照、也沒有車子。
不開車,沒法去看房子,沒法去租屋;不開車,也沒法去找工作、沒法去上班。

不懂開車卻跑到偏遠地區落腳,我們看來像個兩個白痴;當中的無可奈何,實在一言難盡。
就是這樣,我拿著一本英文小書冊,從到到尾唸一次,去登記考了筆試。
在我如夢方醒之前,已經拿到了我的「L牌」(學車證照)。
真是匪夷所思——這樣的我,已經可以在馬路上開車了嗎? (在這裡學車是直接在公路上學的...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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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一位教車的師傅也非常困難——
我們身在偏遠地區,大部份師傅都不教 (但無牌的我們,又沒法把車開去市區),
雖然已有「全牌」的人也可以教,但我們新相識的人都住在坎培拉,不懂新州的駕駛規例,
終於上網找到一位肯教的,見面前一天卻打電話來說擔心我是亞洲人會傳染新冠病毒給他。
我當時的的聲音提高了很多。我並不為他的憂慮而生氣,我其實只是極度絕望。
然後我的絕望呼求,好像又感動了本身搖擺不定的他,他同意照樣教我們。

在這裡,學車沒有既定的課程,也沒有既定的時長,你高興直接去考車都可以。
(外國的孩子從嬰兒時期就在車子裡看著父母開車,看到16歲,的確是很容易上手的)
由於師傅的收費非常貴,我們也急切需要開車的技能,所以我們訂定目標,用最短的時間學完去考試。

正當如此,疫情在澳洲開始蔓延,政府宣佈——停止考車服務......
又一個絕望之中,我打電話去政府部門,嘗試用「特殊情況急需開車」的途徑申請豁免,居然意外成功。
7月2日,我在新南威爾斯州的偏遠小鎮通過駕駛考試,取得了我的駕駛執照。

我用同樣的理由為丈夫申請了「特殊情況急需開車」的豁免,
我取得駕照的翌日,開車載他去考試中心,他在那一天也取得了他的駕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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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個非常勤力的人,考獲車牌之後絲毫不敢怠惰,總是與丈夫平分春色地開車——
如果丈夫開了去程,我就開回程;如果今天丈夫開車接送了小孩,明天就我負責開車接送。

我們在得到駕照的兩個月後,就進行了第一趟公路旅行。
從未試過開車旅行的我們,兩三小時的車程已經是空前的長途,我們倆輪流開車、輪流休息。
也是在那個旅途中,我發現開車對我來說是鍛鍊、對丈夫來說是自然,
回程的路上,小孩睡著了不用照應,難得清靜,丈夫就一口氣從旅行地開回家,我對於不用輪流非常開心。

後來再開車去悉尼小旅行,去程我也曾輪班,回程就由丈夫一人開完;
而在陌生的城市中,看著馬路上畫到亂七八糟的白線,我一點點都不敢開車,全部由丈夫擔當。

再後來的墨爾本旅行,單程前往就要九個小時,我們分成兩天四段慢慢開。
從那次起,所有旅行開車就由丈夫包辦。

也是在那段旅程中,我們發生了嚴重的車禍。
我的小車被另一輛大車撞上,滑行了一段,被推到電車路軌上,再撞倒交通燈柱,被倒下的燈柱壓頂。
我們的第一輛小汽車,當場完全損毀,整輛報銷。
我們三人意外生還,只有丁點的皮肉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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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時也在想,我漸漸生成的對開車的深深焦慮感,是不是車禍後的餘波呢?
那只是最簡易的解釋,但我內心知道並非如此。
有時面對不熟的人,我會以「因為我經歷過嚴重車禍」打發,避免過度的答問。

但其實,我在車禍之後很快就重新開車了。
為了撞車後的肩頸傷患,我每週看兩次物理治療,都是我自己開車來回的,並沒有特別感到心理壓力。
而由於我取用了剩下的那輛車,也就負責把小孩送上學,再去治療。
我們當時住在鄉郊,既然出了城市,我會一口氣排好行程 (例如去看牙醫等等),把要出城才能做的都做完,
所以頗為經常地進進出出市中心,沒有特別的為了開不開車而掛慮。

因為只剩下一輛車子,我經常送完小孩又去接丈夫下班。
某天接到丈夫,看見下班之後的他已經很累,我就自動請纓繼續開車去學校接小孩,再由我開車回家。
回想起來,我雖然並不享受開車這項工作,但要開就開,並不會避開,也不會推辭。

而最深刻的一幕,也就發生在那一天的接送之中。
我載在孩子、載著丈夫,在公路上因為需要右轉而切向右線之後,後方的車子大概感到很不爽,
對方大力響號、閃高燈,換線到我左邊超車,近乎平排地高速向我壓過來......
我被推擠到路邊急煞,差點相撞。對方揚長而去,並朝後向我丟果皮、舉中指,叫罵著。
我眼睛瞪得大大的、心跳到轟轟地響,而雙手繼續穩握方向盤、腳踏油門繼續在高速公路上開車。
前面的紅燈停住了公路瘋子的車,我排在後面。對方捲下車窗,伸出手臂揮動著,示意我上前。
我默默坐著。交通燈轉綠,對方開走。
「你的冷靜實在太過出色了。」一旁的丈夫甚為驚訝,看著我連聲都不吭,只是安靜地繼續開車。
我相信我真正的恐懼,來自那一次的遭遇。

久住外國的友人跟我說,作為亞裔、作為女性、作為小個子、駕駛小車,
我中了四項在公路上被欺凌的典型特徵。
我也不知道這樣的說法有沒有幫助。
至少讓我知道我沒有做錯。丈夫當晚翻看了一百次行車紀錄片段了吧,不停地為我抱不平。
雖然如此,身為個子細小的亞裔女性,是我沒法改變的事實。

在那次可怕的經驗之後,我還有繼續開車。
由於丈夫五天工作,而小孩四天上學,所以每週總有一天,
我會開著車帶小孩去博物館、去圖書館、去小約會,再去接丈夫放工。
技術很一般的我,也有很多窘態——例如在公共停車場眾目睽睽人人等候的情況下怎樣也泊不了車。
當時孩子還小,我一緊張,孩子感應到了,就在後座瘋狂地尖叫,
窄小的車廂之中,他竭力哭叫的淹沒感,令我更加慌張,我就那樣卡在他人的車子邊,動不了。

墨爾本的車禍發生在那一年的12月底,上述的一切心路歷程,其實都濃縮在短短兩個月間。
記得3月初我現在的公司約我面見,我請求了一位友人載我來回,並不敢同時挑戰開車與工作面試。
公司有兩個辦公室,面試時,我表示希望在較近的一家上班;
自那時起,我開始向人解釋我害怕開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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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我的害怕,一直都是心理上的。
三月下旬,公司聘用了我,並叫我去做入職培訓。
我不好意思再勞煩朋友,加上當時重新買了第二輛車,我就自己開車。
那一天,是九年一遇的豪雨天,我把水撥調到最快,還是無法看清玻璃外的馬路。
那一天,昆比恩河氾濫了。
那一天,我自己開車跨越州界去工作地點,又平安開車回家。
四月初,我開始了上班族生活,在新州與首都之間來來回回,並無困難。
可是,無論我如何做得到,心理上還是很受壓。
記得每次放工回家的車程上,我心裡都倒數著:「共有6個迴轉處。我過了3個,還有3個,一半了」...
丈夫聽說開車對我來說是如此盼望「盡快解決」的事情,有點替我難過。

種種的大驚嚇、小尷尬、實際的失誤、自覺的失誤,累疊起來,終於讓我邁向了逃避。
工作六週之後,我們搬家,住到我公司對面馬路。
我從此走路上下班。我的人生舒服了無.敵.多。
自入住現在的居所後,我就沒有再駕車——週間完全不用車子,週末由喜歡開車的丈夫駕駛。
而我愈久不開車、就愈自覺生疏;愈感到生疏,就愈失去信心;信心歸零之後,就極怕開車。

就這樣,我拖了大半年沒有踏進駕駛座,直到12月底要出席公司的聖誕晚會。
聚餐的時間太晚,不能請丈夫開車 (因為要把小孩都拖出去),只能自己開車。
我從週一焦慮到週五,去到聚餐當天,破錶的焦慮感幾乎把我弄瘋掉,
中途為了減壓,想了一百次不如叫計程車,但實在無法接受自己有駕照、有車子,卻去坐的士。
而且我知道,如果在這個風平浪靜的情況之下我也得叫計程車,我就永遠永遠失去開車的能力了。

最終,我在好幾個朋友的集氣之下,突破了大半年間的逃避、內心的莫大恐懼,開車到市中心又開回家。
雖然我的開車恐慌沒有因為這一次的克難而消失,雖然我還是又隔了大半年沒有再開車,
但翌年的九月初,當我病情惡化時,我還是果斷地自己跳進車子,把自己開去了診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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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一次,都要用很大、很大的力氣,才開到一次車。這樣的狀態,一直到今年二月有了改變。
我從香港回來,決心好好生活。
我找到了附近小區的一家瑜伽中心,幾經考慮,決心付費成為會員——
除了為了瑜伽課,也為了那10分鐘的短途市郊車程。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開車。

自二月起,我每週至少兩次來回瑜伽中心。
改變沒有捷徑。我仍然是每次、每次地從頭克服心中的艱難,也有時候克服不了,沒有去上課。
每次到了週末的課,就想請丈夫開車。
雖然內心的恐懼與困難仍在,但我愈來愈清楚知道自己有開車的能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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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車之難,在掛「P牌」的這三年間,足足盤旋了兩年之久。
終於走到了「全牌」之日。我這個 full-licensed driver,其實還真的有點慚愧。

回憶起少年的自己許下「不開車」的志願,今日卻默默地過著以車代步的日常,會心微笑。
生命中的轉折,不可預計;我還很認真、很認真的說過,今生不做母親呢。

每次心中作難,我就會實事求是地告訴自己:
如果我要在此地生活下去,我就要硬著頭皮繼續開車,沒有其他選擇。
就算他日搬到另一城市、就算住到市中心、就算挨近交通紐,也沒有辦法完全不開車。
我也不想成為那些移居之後堅持不會開車,一直要等候他人接送的半老不老的阿姨。

所以,這個難關,我是克服定了的。
無法完全克服的話,就習慣開車的壓力感吧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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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小小的法式雪球餅乾做紀念~
傳統的雪球餅乾內外都白色,我稍微改動,做了「雙重巧克力」的風味 (可可粉 + 黑巧克力)——
就當是鋪蓋著霜雪的小石頭。正是這個寒冷之城的路邊小石啊~
以此記載我的「全牌」之路。



法式雙重巧克力雪球餅乾 French Double Chocolate Snowball Shortbread

食譜來源:參考多個網上食譜 + 小黑貓綜合整理修改~

*切勿直接轉載圖文及食譜~ 如需分享請註明出處~!

材料:(18顆)
麵團部份——
奶油......45克
糖粉......17克
鹽......2克
法國90%黑巧克力......17克
低筋麵粉......60克
杏仁粉......27克
可可粉......12克
沾裹部份——
糖粉*......1杯

* 如果買得到防潮糖粉,建議沾裹部份使用防潮的,令賣相更好看。
  我這裡示範的是普通糖粉 (我毫不意外地找不到防潮的),會有點濕潤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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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法:
         
奶油提早從冰箱取出所需份量,在室溫中回溫至柔軟。
低筋麵粉過篩 (圖一),加入杏仁粉、可可粉 (圖二),混合均勻 (圖三)。糖粉過篩,加鹽混合均勻 (圖四)。
黑巧克力剝成細塊 (圖五),微波或隔水加熱融化 (圖六)。軟化奶油以電動打蛋器攪拌成滑順狀 (圖七)。
加入糖粉、鹽 (圖八),以高速打發 (圖九),至奶油顏色泛白 (圖十)。
加入融化的黑巧克力 (圖十一),攪拌均勻 (圖十二)。乾粉類分3次加入 (圖十三、圖十四),
轉用膠刮刀以「切」、「翻」、「壓」的方式,混合均勻 (圖十五),成稍硬的麵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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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黑貓嘮嘮叨叨:
糖粉容易受潮結塊,如果看見有小結塊的話,請先過篩。
以微波加熱巧克力的話,請每次加熱30秒,取出攪拌,再重複加熱。一次微波太久的話巧克力會焦。
奶油回溫至柔軟,才能夠順利拌開,與糖打發至泛白。這是餅乾口感鬆脆的重點~
加入粉類之後,混合要非常小心,盡力避免令麵團產生筋性。這是餅乾口感鬆脆不會硬梆梆的重點~
麵團的質地稍微乾硬,不會黏手,因此也不用冷藏,就可以繼續下面的步驟。




麵團搓成長條狀 (圖一),分切18小份 (每份約重10克) (圖二),揉成小圓球 (圖三)。
生麵團放在鋪好烘焙紙的烤盤上,送入預熱至170度C烤箱中,烘烤20分鐘,取出 (圖四)。
趁熱將餅乾放入盛糖粉的大碗中 (圖五),滾動沾裹 (圖六),最後把餅乾平放掌上,抖掉多餘糖粉 (圖七)。
沾裹好的雪球餅乾放涼 (圖八),密封室溫保存。

雪球餅乾.jpg
小黑貓嘮嘮叨叨:
餅乾在烘烤時會稍微膨脹,因此排列生麵團時,每顆之間要稍微區分,以免烤好後黏連。
抖糖粉時,餅乾可以放在手掌前半部份,讓糖粉在指縫間掉落。
雪球餅乾放涼後,回油1~2天再吃,會好吃很多~!!!!
我一直存放在密封盒中,一天一個慢慢吃,真的可以在室溫中放著吃,放了2~3週都還是很好吃啊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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