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貓伊藍

離開了原生的土地，更想珍惜每一個傳統的節日。

不知道你會怎樣度過重陽節呢?
記得很小的時候，我就讀到了重陽節的故事，
所以我的童年記憶中，重陽會跟媽媽行山當作登高~

在四季相反的大地之南，我可以把清明當秋祭、登高當踏春了。



不曾在這裡提起過我的「四老」。
趁著追思的日子，寫下一些記憶。

我並不是有老人家陪伴成長的小孩子。
而我家四位老人，都離開得相對地早，陪我最長的是我的外公。



我的外婆在我三歲的時候就中風過世了。那是我經驗的第一次死亡。
我留下來的記憶，只有外公外婆鄉郊的屋子、屋前的鴿子籠，外婆叫我們進屋的唯一一幕。
其餘的，就是葬禮上媽媽的哭泣、利是封裡的一顆硬糖、爸爸與我先行回家的計程車車程。

我與居於杭州的祖父母——我的爺爺和阿娘——在幼年時短暫地在暑假相聚過。
我特別記得爺爺剛直挺拔的身影、慈祥的容顏，和阿娘鬈曲的灰白頭髮、圓圓的和藹臉龐。

同住的時候，餐桌上總有屬於我的三小碟：臘腸、冬菇、(還有一樣忘記了)。
那是年幼的我剛剛到埗，阿娘問我愛吃什麼時，老實不客氣地大聲說：「香腸! 蘑菇! __!」
於是，從那一天起，無論桌上有什麼菜餚，我都有額外的三個小小的碟子裝著這三樣。
記得那時一看見非常意外，還跟媽媽大聲說：「這些不是香腸和蘑菇啊!」(第三樣是對的所以反而忘記了)
媽媽趕快打住我的話：「這裡沒有香腸和蘑菇，這些就是最像的東西了!」
就這樣，我吃了好多臘腸與冬菇，堂哥想要都沒有。
記憶中滿滿的愛。

還有一幕，是阿娘送我一條項鍊：白色細顆的木珠子串，吊墜是一隻白兔的臉，雙眼鑲嵌紅色的閃石。
我當時對項鍊沒有概念，反向地拿著吊墜——結果兔子頭變成有兩支長牙的紅眼睛骷髏頭...
「我很害怕啊!」我說。
「有阿娘在，沒有什麼好怕的。」阿娘摟住了我。
這一幕異常深刻。
當時的我，就是我兒子現在的歲數。

父母離異之後，我與父親與父家全部失去聯絡。
小小的我內心一直藏著一個龐大的計劃——待我畢業能夠自己賺錢，我要獨自去杭州千里尋親。
就在我畢業後一年，我第一次收到來自杭州的消息。
飛回故鄉，我只能夠在父親與祖父母的墓前駐足。



我的外公陪我最久。直到我十五歲。

外公在粉嶺聯和墟有他的店鋪，我小時候常常在那裡逗留：寫作業、吃飯、發呆...
在我小時候，公公有照料過我——媽媽某次要外出公幹，把我留給了公公帶。
我偏偏那時候病了，我記得在浴室吐到一塌糊塗，
我自己嚇得要命，而我記憶中的公公處變不驚，給我毛巾擦嘴、給我水喝，又替我弄乾淨，
還遞給我紙巾，叫我擤擤鼻子，因為吐完了鼻子也可以會弄髒了。
即使是那麼小的時候，我都有這樣的印象：咦! 公公照顧人真細心呢...

後來一個人帶小孩畢竟不容易吧，公公把我帶到舅父舅母家又同住了幾天。
我記得他們家樓下的遊樂場、遊樂場邊的小賣店、店裡的「吱吱冰」。
我央著公公給我買，公公給我買了，但是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吃過「吱吱冰」——
我們回家興高采烈地拿剪刀剪開「吱吱冰」的頂端——哇呀! 彩色的液體就這樣灑了一地。
(「吱吱冰」要冷凍了當冰棒吃。又，為什麼小賣店會賣常溫的液體冰棒來著...)

公公在聯和墟附近有他自己的家，我記得粉綠色的牆漆、牆上的掛鐘、大紅色的餅乾罐。
後來媽媽又幫外公另外換了一個住處，更加舒適；
我在其間打筋斗的時候，忽然被一點玻璃屑刺傷了膝蓋，外公為我拔了刺。

後來外公身體狀況稍弱，不再適合獨居，媽媽把他接到我們家。
外公那時候在我們家住幾個月，又回海豐的鄉下住幾個月。再後來就在我們家長住下來。

公公獨愛吃魚。媽媽說這是他健康長壽的秘訣。有公公在家的晚餐，一定吃魚。
(公公很晚才生下媽媽，所以雖然在我少年時離世，還是很長壽，也一直頗為健康)
我記得公公一定坐在那一把椅子上、一定豎起一隻腳踩在椅子上吃飯。
飯後我有時會溜去公公的房間，坐在他的床上，兩個人一起靜靜地看窗。

同住的歲月，我們的房間相對著，我因此藉公公看電視的時間，也看了不少的劇集。
我以為自己在偷看，原來公公向來知情，一直讓我一起看。

說到他的向來知情，我中學二年級開始悄悄外出跟男孩子見面的事，我後來覺得公公一直都知道。
他一直護著我，從來沒有說開。他只是某天對成績已經很好的我，語重心長的說要好好讀書。
也許是我作賊心虛、也許是我自作多情，我覺得公公的勉勵帶著言外之音，我覺得他了解我。

晚年的日子，公公的身體急速變差。進出醫院幾次之後，他開始要掛著尿袋生活。
當時的我真的太年少，一切都覺得平常；我只願我更早擁有同理共情之力，能更多愛惜他。
再後來，公公的呼吸道也轉差了，長時間地住在醫院。
我未夠18歲，不准進入高傳染風險的胸肺科病房。在他最後的日子，我沒有怎麼見到他。
我最後在電話中收到媽媽捎來的消息，說公公走了。
那天剛剛是12月31日除夕，公公沒有見到2000年。



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，我特別喜歡男性老人家——但凡是伯伯們，都最讓我心疼、最讓我不忍。
我對老人家的喜愛，就像主流人口對嬰兒的喜愛一樣：
喲!! 很可愛啊! 很想好好的對待他~ 不可以讓他受到傷害~ 
成年後在工作中，如果手上的個案是老伯伯，我會拼命地協助，把心都交了出去。

不知道這份偏愛是來自於與公公的生活呢，還是因為這份偏愛，我特別愛惜公公的小小心思。
他房中的一株萬年青，我都特別愛惜；在他身後，我站在他的房間裡對著萬年青哇哇大哭。
在他身後，我把他送我的小東西全部收集起來，放進一個漂亮鐵盒子中。

小小隻的玻璃馬有著透明的身軀紅色的尾巴。我愛不釋手。
一棵假盆栽上面有手工花朵、盆上用兩段膠帶貼著一張紙條，上面是公公的字跡：「學業進步」。
還有各樣細碎的小玩意... 這個老人家，為什麼可以這樣可愛、這樣童真、這樣細膩。

這個漂亮的鐵盒子與其中的寶貝，在我多次搬家及至移居的過程中，已經莫名不再在我身邊。
發現鐵盒不在的一刻，眼淚幾乎奪眶。
心裡提醒自己，小禮物們在不在都好，我與公公的感情，
生死相隔23年後依然深刻，也會繼續深刻下去。

  

我與現在的丈夫交往時，他的四老健在。看著這樣的幸福，我非常羨慕~
少小沒有老人在旁、家庭單薄的我，
內心既有「既然無法對自己的祖父母盡孝，就對人家的老者盡心吧」的心情，
也有「我連自己的祖父母都沒有機會服侍，卻在事奉他人的祖父母」的傷心。

夫家四老，都見證了我們的婚禮。
後來，丈夫的外婆過世了。我陪丈夫在她的床榻前落淚。距離外公的過世，超過十年了。
後來丈夫的外公也不在了。四老之中我特別喜歡他 (老伯伯情意結? 不是的，是外公特別疼愛我...)。
小雨出生的時候，丈夫的祖父相當體弱了，幸而曾祖父與曾孫子也有相處過。
丈夫的祖母在去年過身，我們尚在邊境封閉的政策下不能回家。這是我們第一次因為身在海外而無法送別的經驗。



我的公公死後土葬，五年後「執骨」火化，再與婆婆的骨灰合葬在「靈灰閣」。
我的爺爺阿娘的墓地在「杭州第二公墓」某區某行之間，遠離市區，要轉乘三種不同的公車。
丈夫的公公婆婆葬在寶福山上；爺爺嫲嫲葬於長洲的祖墳。

我們要記住。因為我們若忘記，就有可能永遠找不到他們的墓地。
雖然我不是一個在意上墓的人，可是時光荏苒，當我們父母一輩都不在，就靠我們的記憶了。

 

海外重陽，照樣思念。
謹以一盞菊花糕致意。



菊花糕
食譜來源：小黑貓亂亂做~
*切勿直接轉載圖文及食譜~ 如需分享請註明出處~!

材料：(5小份)
冷開水......100克
明膠粉......20克
乾燥菊花*......5克
沸水......300克
蜂蜜......隨意

* 請買能夠找到的最佳品質菊花~ 不然菊花糕會很無味~



做法：

明膠粉撒在冷開水表面 (圖一)，靜置10分鐘復水軟化。隔水或微波加熱至完全溶解成透明液態 (圖二)。
乾燥菊花洗淨，沖入沸水，浸泡15分鐘 (圖三)。濾出菊花 (圖四)。把蜂蜜加入菊花茶中拌勻 (圖五)。
小容器中鋪墊保鮮膜 (圖六)，注入蜂蜜菊花茶 (圖七)，可以放入少許濾出的菊花做裝飾 (圖八)。
送入冰箱，冷藏至完全凝結 (圖九)。拉住保鮮膜取出菊花糕 (圖十)。

小黑貓嘮嘮叨叨：
明膠在70度C就會完全溶解。不要過度高溫，以免破壞它的凝結力。
浸泡菊花茶的時間可以隨意。浸得愈久愈濃，也會愈苦。
濾出菊花時可以稍微擠壓，取出更多茶湯。享用的時候可以淋上額外的蜂蜜佐吃。
如果不想菊花糕的表面皺皺的，小容器可以不鋪保鮮膜。脫模的時候，用熱毛巾敷一下容器外部即可。
其實用新鮮的菊花花瓣放入糕中做裝飾才能順利地吃...... 我沒有新鮮菊花，將就用了濾出的菊花。